陈东海
目前全球经济领域和金融市场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美联储何时加息。因为美联储一旦开始加息，通常会被全球理解为收紧货币政策，这样在全球都在加码宽松的背景下，自然会把资金引向美国，促发美国债券市场价格上升、外汇市场美元升值，全球股市下跌、各经济体面临资金外流的风险。
所以，全球都绷紧了神经注视着美联储的利率政策，都在焦急地等待靴子落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在前些天直言，美联储不应做出急于提高利率的决定，只有当它是肯定的，并且不太可能逆转之后再做出决定。而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Kaushik Basu则表示，如果美联储选择在9月会议加息这将会触发新兴市场的恐慌和动荡。他认为，在全球经济有一个更可靠的基础之前，美联储不应加息。
之所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样的机构都会担心美联储加息效应，原因还是全球经济复苏不强劲。2个月前，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将今年全球GDP增速预估从3.7%下调至3.1%，而IMF在《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也将全球经济增速预期下调0.2个百分点至3.3%，这低于去年的3.4%，是2009年全球经济萎缩以来的最低水平。
虽然欧元区经济似乎好转，但来自西亚北非难民潮的冲击，使欧洲各国政府不得不拿出更多资源去应付这场道德化的政治危机。年内30多万的难民压力，让欧盟强制性的配额制引发了争议。难民问题看似政治问题，实际还是经济难题。安置越来越多的难民，需要各国的真金白银，而且也会对各国就业形势带来不利影响。
其实，是否选择在9月加息，美联储内部也是莫衷一是，鸽派和鹰派观点对垒，联储内部的意见很少像目前这样分歧巨大。目前鸽派认为，年底之前加息条件根本就不成熟，美国需要等待更多的经济指标强劲好转才能加息，而鹰派认为美国经济复苏状况很好，不管是9月也好，12月也好，美联储可以随时加息。
美联储内部在加息问题上纠结，源自美国经济复苏的不均衡。目前美国的主要经济指标指示的意义互相抵触。首先是美国的GDP数据忽高忽低，最近6个季度的数据是-0.9%、4.6%、4.3%、2.1%、0.6%、3.7%。看起来可以支持温和、有限次的加息。而通货膨胀指标完全不支持加息。最近一年多，美国的CPI从2%一线不断下滑，从今年1月到5月，连续5个月出现负值，最近两个月仅0.12%、0.17%。若光从CPI指标来看，美联储在可预见的未来，根本就不能加息。
可是，美国的劳工就业数据是另外一番景象。自2011年底以来，美国的净增非农就业数据一直在以每月20万人左右的轴线上波动，而这种规模的波动，足以导致美国的失业率稳步下降。实际上，自2009年底以来，美国的失业率就一直在稳步下降，最近的美国失业率为5.1%。按照美国失业率下降的速率，估计到年底，美国的失业率就会达到5.0%或以下。可以说，这已经非常接近经济较高速增长和较充分就业状态下的失业率数据了。若依这个数据，美国再把基准利率保持在零利率范畴，显然已非常不合适。
CPI和就业数据所揭示出的截然相反的指示意义，令美联储左右为难。目前联储鸽派偏向于关注CPI数据，造成美国加息时间迁延不定。但是，要充分认识到，7年前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标志着旧时代的过去，过去那些赖以计量经济的指标及其意义已发生了悄悄但却根本的改变，再以过去那些指标来决定今天的经济政策，可能会出现重大失误。就拿CPI指标来说吧，全球产能过剩，由于科技和信息、物流技术的高度发展，这种产能过剩几乎可以渗透到全球每一个角落，所以造成全球几乎全面面临通货紧缩的压力。在这种大环境下，美国的CPI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可能都无法达到2%至3%以上。如果固守过去的教条，那么美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都无法加息。
但是，目前全球股市等市场又明显存在着泡沫现象，长期的低利率、零利率政策，也会造成新的经济和金融泡沫，带来不可知的风险。格林斯潘时代低利率政策的负面后果值得牢记。在几乎失去转圜余地的情况下，美联储有没有可能走出与过去不同的政策之路呢？过去，美联储一旦决定加息或减息，往往都是连续的，每年的利率变动一般都能达到2%至3%左右。眼下，为防范金融市场过度投机的风险，美联储若开启加息过程，加息步伐可以非常小，频率可以非常稀。目前美国的基准利率在0.19%左右，美联储倘若破天荒地仅仅加息6个基点，将美国基准利率加到0.25%，既发出信号，又不至于伤害实体和全球经济，然后每过半年，按0.125%的节奏加一次，一年加息两次左右。这样的加息节奏，全球和美国经济或许都可承受。
目前全球的经济环境已大异于过去，相关决策自不能再固守过去的经济指标。问题是，美联储有那种胸怀在利率政策上趟出一条新路么？世人且拭目以待。
（作者为资深金融分析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