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实
全球经济弱复苏可视作一个黑洞，美联储认为美国可以逃离这个黑洞，但美国经济又难以真正逃逸黑洞的影响。美联储在最新会议纪要里流露出的心声暗示了政策发生异动的可能。这种超预期的政策异动，便是抑制美元过快走强以减弱来自外部的冲击。
美联储昨天公布了10月的联邦公开市场操作委员会（FOMC）例会纪要，由于美联储终结了QE而使这次例会显得格外重要，但这份滞后公布的会议纪要却并没有市场想象的那么劲爆，美联储官员对于货币政策选择的言论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以至于事前格外上心的市场人士甚至将这份纪要称之为“哑弹”。
不过，细细读来，笔者却以为这份例会纪要有着非常关键的弦外之音，只不过市场观察人士大多只关注美联储官员对于政策方向、加息时点和美国就业的评论，而忽略了美联储在其他方面的说辞。在这份纪要中，美联储公布了其对全球经济的看法：全球经济复苏力度弱于预期，但美国经济由此受到的拖累可能并不大。而此前的公告并未提及这一点，这或许是美联储担心这种论调会引发市场的悲观情绪。
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观点，出现在了聚焦于美国经济的美联储会议纪要中，且被刻意隐藏，这就说明美联储其实对全球经济弱复苏新常态及对美国经济可能的冲击非常在意。再进一步看，这个看似普通的观点实际上分为两个部分，借用现在非常流行的星际电影里面的宇宙常识，全球经济弱复苏可视作一个黑洞，美联储注意到了，但认为美国经济可以逃离这个黑洞。
为什么美联储认为美国经济可以逃离黑洞？从黑洞的作用原理看，距离足够远和逃逸速度足够高是关键。从距离看，本次全球经济弱复苏的震心在新兴市场，美国在物理距离上离得比较远；而且，由于美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引擎从来就不是外需而是内生动力，所以美国在传导路径上也离黑洞比较远。
从速度看，自2012年以来，美国经济就实现了周期性领跑，去年和今年延续了强复苏态势，照趋势看，若不出意外，明年又有望实现二次领跑。在当今主要国家中，美国是唯一明年经济增速预估值高于2014年的国家，所以，美国经济逃逸黑洞的相对速度也是较高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有效逃逸黑洞需要至少达到光速，也就是说，只要看到黑洞，进入黑洞视界，那么，想要真正逃离基本是不可能的。从这个角度看，美联储注意到了全球经济弱复苏的黑洞，就不可能不受其影响，只不过这种影响的作用方式相对较为温和。实际上，美联储官员也确实表达了对美国经济长期潜在增速被拉低的担忧。
就在这种节骨眼上，美国政策制定者自信又带点担忧的心声悄然流露了出来，而美国政策由此发生超预期异动的可能性也随之上升。目前，市场各方对明年美国汇率和利率变化的主流预期是“加息启动、美元走强”，而笔者以为，受逃逸黑洞影响的作用，现实搭配或许还可能变成“加息启动、美元不强”。也就是说，一方面，美国经济由于受到黑洞牵引并不大，所以加息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另一方面，美国经济又难以真正逃逸黑洞的影响，所以通过抑制美元过快走强来减弱来自外部的冲击，至少能减少美国社会对美元走强带来经济损失的非议。
表面上看，“加息启动、美元不强”似乎是个理论上矛盾的格局，但在美国经济史上，曾多次出现加息年伴随美元走弱的情形。例如，1994年2月4日，美联储将基准利率从3%上调至3.25%；2004年6月30日，美联储将基准利率从1%上调至1.25%，这两次加息分别是美国利率周期从阶段性谷底进入上升阶段的标志性事件。但利率拐点并没有带来预期中的美元走强，1994年，美元指数下跌8.38%，1995年进一步下跌4.47%；2004年，美元指数也下跌了6.96%。
那么，如果“加息启动、美元不强”在明年变成了现实，那会对全球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笔者归纳了一下，影响大概有如下五个方面：
其一，由于美国不会由于全球经济弱复苏黑洞的存在而改变货币政策基调，所以，美国中长期利率将呈渐次上行态势，而美国利率水平是全球市场的风向标，欧洲、日本和一些新兴市场国家，为避免资本大幅流出不能过度放松货币，其宽松政策对压低中长期利率的作用也将打些折扣。
其二，全球竞争性贬值氛围会加强。如果美国启动加息周期并未伴随美元如预期的大幅走强，那么，多数国家货币兑美元的贬值态势将受到自然抑制，而各外向型经济体出于保障经济复苏的需要，会进一步加大政策力度推动汇率贬值，这将加重全球竞争性贬值氛围，国际货币体系的不稳定性将大幅上升。
其三，全球通缩压力会加大。如果美国在黑洞面前选择不改变货币政策方向，那么，明年全球经济复苏将首次处于一种美元流动性减少的大货币环境中，考虑到美元是国际货币体系的核心，美元全球供应的下降将加大全球业已存在的通缩压力，并对已处于通缩边缘的欧洲和日本经济带来额外打击。
其四，全球保护主义倾向会加强。如果美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选择“启动加息、美元不强”的超预期政策搭配，那么，全球政策博弈结构将更加复杂，各经济体在混乱中可能将更加偏向保守的政策选择，以邻为壑的格局将由此加剧。
其五，全球经济弱复苏将形成自我劣化的恶性循环。“加息启动、美元不强”是基于美国经济利益最大化目标的理性选择，却不是全球经济复苏的最佳选择，这种异动性选择会加剧全球政策波动性，并带来更不利于经济复苏再度加速的贸易、金融大环境，进而让全球经济弱复苏陷入自我趋势强化的漩涡之中。
总之，全球经济弱复苏就像一个黑洞，美联储在最新会议纪要里流露出的心声暗示了美国政策发生异动的可能，而这种超预期的政策异动，本身就不利于全球经济复苏，这恰是弱复苏成为新常态，并真正具有黑洞引力场的又一个原因。（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
